1998年2月11日,曾任狱警、现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埃塞克斯县当警察的保罗·哈迪,值完早班回到位于萨利姆镇的家中,正准备和4岁的双胞胎儿子凯文和凯利共同度过一个温馨、悠闲的下午。这时,一个刚刚抢劫了银行的蒙面劫匪,在警察的飞车追逐下,慌不择路地从后门闯入哈迪的住宅。当全副武装的警员把房子团团围住后,劫匪狗急跳墙,把32岁的哈迪及其两个儿子劫为人质。警匪因此僵持长达5个小时。最后,哈迪挺身而起,奋力把24岁的劫匪查德·奥斯丁打倒在地,为防暴警察冲下房间逮捕此人创造了机会。事后,被当地居民誉为英雄的哈迪,向一家刊物叙述了他在5个小时生死磨难中的种种心情以及行动……
大约中午11点30分左右,我和儿子们正在半醒半睡地看着电视,忽然听到砰砰两响。我起先以为是邻居搞建筑弄出的动静,但紧接着我听到厨房砰地一声巨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。接着一个头戴滑雪帽、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家伙,手中挥舞着一把手枪,从打烂了的推拉门闯了进来,冲上二楼的起居室。他不时回头张望,想看看警察有无追过来。他扫视房间一圈,看见正呆坐在那儿的我,发话道,“过来,过来!”
在此之前,我还在想,“这不是真的,我一定是睡迷糊了。”不过现在,我明白碰见了坏人———这可真有意思,作为警察,我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和歹徒面对面。
我用双臂搂起一对尚在梦乡里的儿子,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。我请他允许我把孩子放在房间的角落,他同意了。我为他们垫上枕头、盖上毯子。两人一直睡得很香,直到半个小时后才醒来。
这名歹徒名叫奥斯丁,他坐在我的沙发上,让我面对着他坐在地板上,然后开始清点从两个枕套里倒出的一大堆钞票。“看看这些钱,我永远也没有机会去使用了。”他一边嘟囔一边瞅着窗外,“我今天真是够倒霉的。”我不由跟了一句:“是呀,我也不比你好多少。”
大约过了15分钟,奥斯丁拿起无绳电话打给他的父母,在答录机上留下了一段话。他已经知道警察把这栋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。“事情弄成这样,我很抱歉,”他在电话中说,“我真的收拾不了啦。我爱你们,来世再见吧。”接着,他又打电话给妻子,“我干了蠢事,”他说,“我的前面已经没有路了,我打电话是要和你说再见。”
后来,屋子里的电话不停地响起来,原来朋友们都从电视新闻中了解到这里的情况。接着,我妻子的牙医打来电话,奥斯丁听后转告我说,“你太太明天上午9点半有个预约门诊。”
我曾经学过几堂有关人质谈判问题的课程,因此便绞尽脑汁,回想教员所讲的内容:和劫持者聊天,和对方建立一种沟通关系,使他们的神经放松。此时,电视上一则新闻报道说刚刚发生的这起劫案中没有警员殉职,我不失时机地告诉奥斯丁,无论他把事情弄得有多糟,他的父母和妻子仍旧会爱他。“你没有杀死警察,”我指出,这是件好事。你只要走出黑暗,就一定能看到希望。”
我的传呼机突然响起来,奥斯丁问我要不要复机。我复了机,我的上司说,“保罗,有个人闯进你家里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回答说。
接着,我的妻子打来电话,没有开口便先哭起来。“孩子们很安全,”我听到她的声音颤抖不已,连忙安慰她道,“我也很好,一切都好。”
这时,我猜测事情可能会有两种结果:一是劫匪绝望自杀,二是他冲出重围,逍遥法外。“别担心,”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,说道,“我不会在你的孩子面前做任何事。”不过,我对此将信将疑,因为毕竟这个家伙刚刚是开着枪闯进我的家里来的。
我自始至终都在考虑着孩子的安全,我努力寻找着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。与此同时,奥斯丁在观看电视新闻对此事的直播报道。当新闻中提到我在警察局工作时,我生怕会因此激怒对方。我唯一庆幸的是,此时此刻孩子们仍在酣睡。我脑袋里千百次闪过这样一个念头:“爸爸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。”奥斯丁知道我的身份后,当即问我的枪搁在那里,当我回答说因为怕孩子乱动没把枪放在家中时,他显然对此不相信。“我被时速130英里的警车追赶,不知躲过多少颗子弹,谁知挑来选去,却闯进的是一个警察的房子!”他垂头丧气地说,“我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不走运的一天!”
不久,警方切断了房间和外界的电话联络,这使得奥斯丁狂躁不安起来。大约下午4点,他问如果让孩子离开房间我会不会更舒服一点,我顿时大喜过望,如释重负。我连忙让孩子们起来,把他们带至楼下汽车间的门前。外面,数十名身着防暴制服的警察荷枪实弹,站在几辆轿车和巴士后面。起初,孩子们不肯离开,他们要我跟他们一起走。随后,凯文奔至防暴队员身边,但凯利却不动弹。还紧紧搂住我的大腿。“凯利,你一定要走!”我下了命令。最后,我不得不用力把他从身边推开,随后关住房门。把儿子从身边推开———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最揪心的一件事情。
我返回二楼,坐在奥斯丁身旁的一只摇摆椅上。这样,我可以看清楚他在怎样拨弄枪支。我告诉他:“你现在应该放下枪,主动走出去。”他则回答,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返回监狱。
在其后的20分钟里,一切都十分平静。突然,我的内心油然产生出一种火辣辣的冲动,这种冲动撞击着我的胸膛,拉紧了我的手臂和腿部的肌肉。我的心“怦怦”跳动,似乎要从口腔里蹦出来一样。一刹那间,我明白自己将要采取行动!“你冲进我的家,用枪指着我和孩子,”我心里吼道,“我已经受够了!”
没过多久,我听到一条狗踩在厨房地板上的碎玻璃声,听起来像是有人进了屋子。就在奥斯丁转过头观看的瞬间,一个念头跃过我的脑海:“此时不干,更待何时?”说是迟,那是快,我用力扑向他,用双手抓他的枪。“砰!砰!”两颗子弹穿膛而出,一颗钻入沙发,另一颗掠过我的手臂。“我宰了你!”他气急败坏地嚷道。“不,你办不到。”我针锋相对地回答。我用头撞他的肚子,两人一起翻滚在地上。我抓到枪,顺手退出弹盒。不料,他张口便咬我的胳膊和手。混战之中,钞票在房间里乱飞。就在我感到精疲力竭之时,只听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一道强光闪亮,原来是警方扔进来一颗眩晕手榴弹爆炸了。我脑子里一片迷茫,但仍踉踉跄跄奔到窗口,一跃而出……
后来发生了些什么,我就不得而知。只记得防暴队员要我趴在地上,我照做不误,因为我不想让自己人给打死。他们把我抬进一辆救护车,对我进行了检查。之后,我穿过人群,挤到焦急地等候在一旁的父亲、母亲和姐姐身边。父亲紧紧拥抱着我,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。接着,他便瘫软下来,只是不停地说他爱我——他以前却很少这么说。这时,我看见儿子们和妻子盖尔,我们搂作一团,感慨不已。
迄今为止,我尚未完全从这场生死震荡中平静下来。坦白地说,我一度吓得灵魂都出了窍。在这一突发事件面前,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,被人逼进了绝境,好在我并没有辱没一个警察的身份,没有丢弃一个父亲的尊严。但是,经历了鬼门关考验的我,无论是看待妻儿还是看待生活的眼光都已和往日不同,我更加珍爱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,更加珍爱眼前的幸福。